Cover 慢慢弄Man Mano創辦人陳淑惠(Isa)。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許多身邊朋友(包含編輯自己在內)認識慢慢弄,是在餐廳用餐及試菜時,聽聞主廚提到自己使用的是「慢慢弄」的乳酪,可謂台灣乳酪界第一把交椅。原因除了種類多元,可因應不同料理做發揮,乳酪清雅風味也能為料理增色。對於慢慢弄Man Mano創辦人陳淑惠(Isa)來說,製作起司這件事,從決定開始到樹立業界高標,都是一連串的「Breaking Boundries」。

走進超市賣場,一眼望去琳瑯滿目的小農鮮乳、各式乳酪製品,對於一般消費者、餐廳主廚而言可能是日常,但在多數人看不見的第一現場、對於酪農生產者而言,卻正在經歷一場大風暴。

事實上,台灣由於高溫潮濕的氣候環境,讓牛隻泌乳情況在冬夏產生落差;又因為牧草等飼料多仰賴進口,導致生產成本及售價都偏高,相較於進口鮮乳的先天條件優良及以量制價,已然處於劣勢。又因台灣與紐西蘭於2013年簽訂《台紐經濟合作協定》(ANZTEC),直至2025年為止「進口關稅」將遞減至零,意味著紐西蘭品質普遍高的鮮乳將大舉入侵台灣,讓台灣酪農產業實則人人自危。

「鮮飲」一向是台灣人對於鮮乳的最大需求,當進口鮮乳入侵,將產自台灣、品質優良的鮮乳轉化至更多元、高單價的應用——製作成新鮮乳酪與奶油——看來是改善產業窘況的解方。對於台灣首位以手工製作義式乳酪的女性乳酪師:慢慢弄Man Mano創辦人陳淑惠(Isa)來說,協助酪農業轉型是她投入製作起司後續所發生的故事;從她決定展開製作手工義式乳酪的第二人生那刻起,就是一連串的「Breaking Bound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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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做一些Tangible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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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慢慢弄Man Mano創辦人陳淑惠(Isa)。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從外電編譯到紀錄片拍攝,Isa在媒體產業接觸的題材廣泛、擔任的職位經驗豐富,卻在2015年斷然決定離開,她說:「文字的東西,做久了會有一點虛無感,我想要做一些『有形(Tangible)』的事情,是看得到、摸得到、吃得到的...。

基於從小家庭對「吃」重視以致品味的養成,加上一次造訪義大利後對於義式食物及語言的直覺喜愛,她先前往東京Cheese Stand拜創辦人藤川真至為師,學習如何製作自身熱愛的Burrata Cheese,後來再受師傅建議前往製酪文化發源地之一的義大利,在Putignano小鎮裡的手作乳酪坊做更進一步的「修行」。

美國是用工業生產模式來生產乳酪,但台灣實際上並沒有這樣的規模。可惜的是,台灣的法規卻一直跟隨美國的規矩走,其實真正應該參考的模式是歐洲及日本;日本好比亞洲裡的歐洲,自從明治維新起西化,進而發展「和風洋食」,將外來刺激「內化」成為自己的東西。自陳學習時不怕丟臉的Isa選擇先去日本,再前往義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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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在Cucina Man Mano慢慢弄餐廳包廂裡,Isa在牆上擺放她受義式起司文化薰陶的軌跡。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我是為了布拉塔起司而去日本的,因為日本師傅是第一個成功將這款起司商品化的職人。學習以外的時間就是吃飯睡覺,非常精實。日本人對細節的重視程度對我是影響最深的。」對於風味曲線有了基礎了解,再前往義大利深入進修,Isa著迷於義大利「保留食材多樣性」的慢食精神,光是葡萄、橄欖、乳酪就各有數百種,乳酪更有所謂「風味輪」——吃的牧草不一樣,鮮乳就有不同味道。

相較於研讀理論、紙上談兵,實際接觸與演練永遠是最直接的入門法。Isa在異地學習的過程中,藉由觀察製作細節,理解並看見了乳酪的世界地圖。她分享:「Akame的主廚Alex去找江振誠前,原本想做的是法式料理,後來到新加坡Restaurant André,才知道自己想做原住民料理,用法式料理技法去詮釋原住民料理。我有點像是這樣,我去了日本跟義大利,看到了起司的世界地圖,我知道我們應該要把台灣放在地圖的哪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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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慢慢弄Man Mano位於新北市三重打造乳酪工坊,透過透明玻璃可近距離觀看新鮮乳酪製程。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做起司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我熱愛食物,但我選擇在食物裡走一條比較可行、在台灣可以試試看的路。」Isa説。然而在台灣「製作乳酪」是絕對陌生領域,念三類組的Isa對此反而躍躍欲試。技術不成熟?她開始分析原因;資源不夠、無法取得第一線資源?她便以自己的外語能力和驚人學習力,以及長期深入產地而養成的人脈,從創立品牌小型Studio、讓大眾有機會親近本土乳源新鮮起司的大稻埕Cheese Bar,再到如今民生社區的Cucina Man Mano餐廳,以及近期於新北市三重啟動的Cheese Factory,在她的帶領之下,慢慢弄成為台灣最具代表性的製酪工坊,從「製作」到「料理應用」一條龍的專業,早已超越一般乳品廠規模。

採用來自桃園的現擠乳源每日直送三重,讓鮮乳在最短運送距離中維持良好脂肪結構,才不致影響乳酪凝結。「起司要用好的奶,首先風味要好,乳脂跟蛋白質含量要在一定比例,脂肪是香氣的來源。」Isa補充。慢慢弄如今是受到許多米其林餐廳及主廚御用的新鮮起司品牌,包含米其林二星餐廳Taïrroir、一星餐廳Holt,有「南台灣最難訂的餐廳」封號的Akame都是慢慢弄的忠實客戶。

做起司是一門重視專業的「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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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慢慢弄Man Mano位於新北市三重打造乳酪工坊,透過透明玻璃可近距離觀看新鮮乳酪製程。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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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慢慢弄Man Mano位於新北市三重打造乳酪工坊,透過透明玻璃可近距離觀看新鮮乳酪製程。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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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慢慢弄Man Mano位於新北市三重打造乳酪工坊,透過透明玻璃可近距離觀看新鮮乳酪製程。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對Isa而言,製作乳酪不像料理可以天馬行空,而是一門容錯率極低的「科學」,必須有所本——由於牽扯到「微生物」及「發酵」,每日溫度、濕度條件都不相同,稍一不注意、不小心出了差錯,可能造成致病、中毒等後患無窮,技術門檻相對高。

在乳酪界有所謂「Hobby Cheese」的說法,亦即做興趣的業餘乳酪,Isa一再重申自己不是以這樣的眼光看待乳酪這門專業。她以過去曾與Akame合作開發馬告乳酪的經驗舉例,不斷嘗試後始終無法成功發酵,進而發現原來馬告是很強的抑菌劑,會抑制乳酸生長。「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須不斷地Try and Error。在擁有控制、隨時調整變數的能力下穩定產出,反映出你的專業。」Isa強調。

提及從創立慢慢弄至今不變的原則,Isa說是「好吃、乾淨、正確」,正確在於符合生產正義,對牛好,自然就有好奶,進而有好的乳酪。來到慢慢弄位於三重的工廠,Isa提及擴大空間除了提高產能,以便因應對於餐廳與一般消費者供不應求的問題;也建造熟成室預備擴大熟成乳酪產線。

更重要的是,來到這裡,你能夠親眼看見、學習新鮮乳酪是怎麼樣被製作出來的,從凝乳、搗碎、拉整...都是關竅,這已跳出從製作端到料理端,更向下扎根往「教育端」,作為示範教育的場域,將產業知識繼續向下傳承,Isa想的長遠、走的踏實。

食材不應該是一個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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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慢慢弄Man Mano以純手工製作義式起司,為台灣多家米其林星級餐廳指定使用品牌。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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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Cucina Man Mano慢慢弄餐廳供應特有乳花口感細緻優雅。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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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Cucina Man Mano慢慢弄以Ricotta Cheese取代澱粉製作麵疙瘩,有益健康又香濃可口。Photography by Renan Chung

作為與台灣餐飲業聯繫密切的「食材供應商」,Isa也與我們分享自己對於台灣餐飲趨勢的觀察。2014年開始國外米其林廚師回台,精緻餐飲(Fine Dining)起飛的同時,帶起台灣在地食材的「風潮」。

對此Isa認為:「起司是一種食材,有千萬種可能性,食材不應該是一個潮流。廚師們應該了解不同食材的屬性、如何運用,進而發揮想法、去呈現心中想要的風味與口感。我們只是食材的供應商之一,不是特別名貴、稀有的談資,這樣產業才有永續的可能。

繼續閱讀:台北民生社區歐陸餐酒館Cucina Man Mano:星級餐廳御用慢慢弄乳酪入菜、馬背起司豬肉捲、半凍冰糕必嚐!

你的實力、累積,最終都會反映在你的作品上,從起司到各種創作都是。You’re what you eat and do.

- 慢慢弄創辦人 陳淑惠 -

Credits

採訪  

Chelsea Su

文字  

Chelsea Su

攝影  

Renan Ch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