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陳鎮威在紐約城市芭蕾舞團林肯中心的《胡桃夾子》中跳舞。(2021) (Photo: Courtesy of Erin Baiano)

陳鎮威(Chun Wai Chan)分享了他如何從中國的一個小村莊、到躍身全球最享負盛名的舞蹈團,成為最頂級男芭蕾舞蹈員的歷程。

現時30歲的陳鎮威(Chun Wai Chan),出生於廣東的他,自小在香港和廣州長大,他是紐約城市芭蕾舞團(New York City Ballet)長達74年的歷史上第一位獲得提拔的華裔首席舞者,也是第4位獲得此頂尖位置的亞裔舞者。

回顧他的職業道路,就可以說明他為了獲得這一榮譽而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從2017年起擔任侯斯頓芭蕾舞團(Houston Ballet)的首席舞蹈員,並於2018年和2019年擔任香港芭蕾舞團(Hong Kong Ballet)的客座首席舞蹈員,然後於2021年8月加入紐約城市芭蕾舞團。

在陳鎮威獲得晉升的6個月後,我們在紐約市芭蕾舞團於紐約進行George Balanchine的《The Nutcracker》(胡桃夾子)演出之前訪問到陳鎮威。他談到了聖誕節製作、亞洲人在西方藝術中的代表性,以及超越性別的刻板印象。

Tatler Asia
Emilie Gerrity as the Sugarplum Fairy and Chun Wai Chan as her Cavalier  in The Nutcracker, Choreography by © The George Balanchine Trust, New York City Ballet, Sunday December 12, 2021, 1pm. David H. Koch Theater, Lincoln Center. Credit Photo: Erin Baiano
Above Emilie Gerrity在《胡桃夾子》 (2021) 中飾演Sugarplum Fairy;陳鎮威飾演騎士。(照片由Erin Baiano提供)

成為紐約城市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者感覺如何?

感覺是好不真實的。紐約城市芭蕾舞團是世界上最大的芭蕾舞團之一,很多人告訴我,看到亞洲面孔在舞台上擔當主角真是太好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我覺得無論我取得甚麼成就,這不僅是個人的里程碑,而且還為其他人(有色人種)開闢了道路。

亞洲人在美國的芭蕾舞團擔任首席舞蹈員是不是很少見?

美國的大多數舞蹈團,包括侯斯頓芭蕾舞團(Houston Ballet),以前都有華人或亞裔擔任首席舞者。但今次是紐約城市芭蕾舞團首次聘請華裔首席舞者。想前來的亞裔舞者不多,我覺得只是舞蹈團的風格不同或者前任總監的取向,並沒有特別鼓勵亞裔舞者加入。然而,紐約城市芭蕾舞團的新管理層將多元化視為舞團發展的重要願景。當我加入他們之後,然後當了首席舞者,讓很多年輕舞者看到了成為這裏的主要舞者的希望。

芭蕾舞行業是否具有包容性?

我會說是的,因為這種藝術形式適合每個人。世界上大多數城市都有芭蕾舞團。總的來說,這個行業是多元化的。紐約城市芭蕾舞團有自己的學校、自己的訓練體系和風格。舞團並不是拒絕從中國或日本聘請舞者,而是主要他們都從自己的學校聘請學生當舞者,而且學校位於紐約,大部分舞者都住在這裡。能加入他們我感到很幸運。我在中國長大,在侯斯頓接受訓練。我的背景和訓練都是多元化的。

在紐約城市芭蕾舞團跳舞,相比在其他舞團跳舞有甚麼分別?

當我在侯斯敦時,以一部完整的古典芭蕾舞劇來說,在故事講述上會有更多的演出。但在紐約城市芭蕾舞團是充滿活力的,音樂性非常精確,每個人的動作都更快。舞台上非常有「紐約的活力」,有一種吸引觀眾的自由和活潑的感覺。有時我們有更小的演出部分,可以是抽象的,它更多的是著重舞蹈而不是講故事。

你是怎麼加入紐約城市芭蕾舞團的?

在2019年,紐約城市芭蕾舞團的顧問兼常駐編舞家Justin Peck與侯斯頓芭蕾舞團 (Houston Ballet)合作了一部作品。那時我在香港芭蕾舞團客串演出,同時也在侯斯敦芭蕾舞團跳舞。我在Justin的作品中跳舞,我們很享受一起工作。我記得他對我說如果想去別的舞團,可以與他聯繫。當時,作為香港芭蕾舞團的客座舞者,回來並向人們展示我在侯斯敦學到的東西是我的榮幸,這是一種我認為我在其他舞團不會擁有的自由。所以那時我感謝他的提議,但我說對侯斯頓芭蕾舞團很滿意。

但跟Justin合作過一部作品之後,我想體驗更多的音樂性和舞動中的自由感。於是,我再次聯繫了他。一年後,也就是 2020年1月,紐約城市芭蕾舞團進行了試鏡,於是我便前去上課。本來舞團只要求我上兩節課。但我想,如果我從侯斯敦和中國千里迢迢來到紐約,我會想向他們展示我真正的潛力,而不僅僅是因為其知名度而想加入他們。所以,我要求上5天課,這是讓他們知道我是誰,以及我是否也喜歡這個舞團的唯一方式。最後我上了一個月的課,他們給了我一份獨舞的合約。

那是我決定加入紐約城市芭蕾舞團的時候。我的父母還認為我在侯斯頓可能太舒服了,他們鼓勵我挑戰自己。然後在今年5月,我被躍升為首席舞者。

你喜歡這個城市嗎?

紐約很有趣,這裏的食物很好吃、總會有活動、派對和可以去拜訪的朋友。作為紐約AAPI(Asian American and Pacific Islander)(亞裔美國人和太平洋島民)社區的成員,我還參加了我的AAPI朋友的表演。在今天排練結束之後,我會去百老匯看《Beetlejuice》同時支持我的朋友Michael Bryan Wang。當然,我喜歡百老匯,我夢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在那裡演出。

說到支持AAPI社區,紐約城市芭蕾舞團在這方面有作出甚麼努力嗎?

有時我照鏡子時會問自己:我在這個舞團是因為我的種族,還是我必須更加努力,以證明被錄用是因為我的才能?但我很高興看到舞台上的多樣性,舞團一直在做出改變。團隊向我伸手,聘用了我,然後提拔了我。他們希望我在不同的劇目中跳舞,並給了我重要的角色。

節日必看的劇目《The Nutcracker》(胡桃夾子)因為對種族的刻板印象而備受爭議。紐約城市芭蕾舞團有作出改變嗎?

在我加入舞團之前,劇目裏的中國服裝有作出變化,因為以往留小鬍子的造型很刻板,現在看起來好多了。在《The Nutcracker》之後,我們將在2023年2月推出一個新節目,該節目的靈感來自AAPI社區。我正在與一位泰國編舞家Keerati Jinakunwiphat和另一位日本舞者合作。我們將講述我們願景的故事。這是非常有意義的,因為我們正在擁抱多樣性。

最初是甚麼激發了你對芭蕾舞的興趣?

起初我沒有選擇芭蕾舞,我只是喜歡跳舞。我跳拉丁舞,也跳中國和西方的民族舞。我的第一位舞蹈老師建議我加入芭蕾舞團,因為我一直喜歡挑戰。她說芭蕾舞很嚴格。在中國,要進入芭蕾舞學校是非常困難,因為他們會測量你的脖子有多長,他們關心你是否動作靈活,並詢問你父母的身高來預測你是否有足夠的身高而成為一個芭蕾舞員。但是我通過了測試。一路上我發現芭蕾舞非常具有挑戰性。它對人體的要求很高,有時幾乎達到不可能的程度,比如你的臀部關節不應該以180度向外翻出,但我做到並堅持了下來。

在你的興趣成為你的職業之前,當時你的家人是否贊同?

最初,我的祖父母和父母對我的夢想說不。我當時11歲,寫了一封信給我父親,請求他讓我出國學習芭蕾舞。我的父母認為我會在3個月內放棄並改變主意,因為學芭蕾舞實在太難了,但後來他們來看我的時候,意識到我非常想成為一名芭蕾舞員。即使他們非常愛我,想讓我留在中國貴州的家鄉和他們待在一起。

我12歲離家到廣州的一所芭蕾舞學校學習。為了不讓父母失望,我非常的努力。在18歲時,我參加了在瑞士舉辦的洛桑大獎賽(Prix de Lausanne)並成功入圍決賽。於是我獲得了獎學金,可以從世界各地的9個芭蕾舞團中,選擇到哪一處進行青年培訓。最後我選擇了侯斯頓,那是因為在比賽中我遇到了很多來自侯斯頓的舞者,他們展示了我想學習的、更現代的舞蹈風格。我不是考慮哪個城市對我來說最有趣,而是哪個舞蹈團可以提供更多作為一個舞者能夠學習的機會。

對芭蕾的看法和小時候相比有不同嗎?

當時,芭蕾舞並不是男孩的熱門選擇。在我去廣州之前,人們總問我的父母為甚麼要讓他們的兒子去跳舞,那時我的父母選擇支持我,於是我漠視所有其他人的負面評論。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越來越多的男孩願意去跳舞,因為他們不覺得這是一件會丟人現眼的事。觀眾也開始習慣看到男舞者。現在,隨著我取得的成就和出現在電視節目上,在我家鄉村裏的那些曾經看不起舞者的人問我的父母,他們是如何有先見之明,會讓他們的兒子從小就開始學跳舞。

你還希望看到芭蕾舞行業有甚麼變化?

我希望人們勇於接受自己的身份。如果你喜歡跳舞並且擅長跳舞,或者如果你能夠讓觀眾喜歡你的表演,不管你的體型、形狀、技能和種族是甚麼也好,你都應該跳舞。

This story was originally written in English by Zabrina Lo and published on 21 December 2022.

原作者Zabrina Lo於2022年12月21日發表本文,請按此瀏覽英文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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