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葡萄酒裡迷人的「快克」氣味示意圖。(Image: Bartholomew Cooke/Trunk Archive)

一款真正值得品嚐的葡萄酒,唯一須具備的特質就是「快克(Crack,或做裂痕、裂縫之意)」,它通常以氣味或口感的方式顯現,像是在啜飲相對「完美」的葡萄酒中,那流動中的斷裂感。這種斷裂可以是令人反感的,以至令人作嘔的感官衝擊。

一款饒富果香、高度平衡且韻味十足的葡萄酒,究竟與那種撼動心靈、扣人心弦的酒品有什麼樣的差別?考量到全球有不少的葡萄酒愛好者,經常花費高昂的金額來收藏一瓶酒,這當中必定有某些因素,使得這些葡萄酒與眾不同。

外行人可能會把矛頭指向高價的增值效應,把決定品質的關鍵推向心理作用。不可否認的是,確實有研究指出,當受測者事先被告知價格,他們更傾向於認為價格不菲的酒款風味較佳。人類的大腦影響我們對現實的看法,同時,這也顯示出盲品(Blind-Tasting)對專業人士的重要性。

但以個人的鑒賞方式而言,一款真正值得品嚐的葡萄酒,唯一須具備的特質就是「快克(Crack,或做裂痕、裂縫之意)」,它隱含的多重意義,好比詩作裡婉約的瑕疵,像是日本的侘寂美學,抑或是法國對非典型女性美(Jolie-Laide)的讚頌;就像不賣弄詞藻的文本,在瞥見其唯美的衝突後,霎時變得令人愛不釋手、餘韻無窮。

快克通常以氣味或口感的方式顯現,像是在啜飲相對「完美」的葡萄酒中,那流動中的斷裂感。這種斷裂可以是令人反感的,以至令人作嘔的感官衝擊——一細絲的柴油味、汗氣,甚至是某種腥味——那應當令人排斥,卻不願抗拒的矛盾吸引力,無形當中形塑出拉扯的美感張力。試想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調香師Jacques Guerlain,他那頗具爭議的主張:「香水最好是聞起來像我情婦的私處。」從如此大膽的言論中,能略知一二。

為了跳脫抽象概念,以具體實例來闡明論述,請容我帶你踏上一趟短暫的品酒之旅,穿梭於我個人鍾愛的產區之間,對於不完美的狂熱追求者來說,每一個產地都是全新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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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grapher:Benedetto Tarantino
Above 坐落於埃特納(Etna)火山坡道的Graci酒莊葡萄園,埃特納為西西里的活火山(Photographer:Benedetto Tarantino)

首先,旅程的第一站非義大利半島莫屬,該地的葡萄酒產區遠近馳名,各個區域各持特色。我把人生首次的「快克」體驗獻給了巴羅洛市鎮(Barolo),巴羅洛也因此在我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巴羅洛以及巴巴瑞斯克(Barbaresco)裡的快克,是以柏油瀝青或松露的味道展現,就是生長在橡樹根部的真菌所散發的濃郁氣味。滿是塵土的藤蔓,蜿蜒蜷曲在Nebbiolo那晶瑩透亮的緋紅果肉之中,以現代手法,在Paolo Scavino酒莊標誌性的Bric del Fiasc中,以及Burlotto的傳統瓶身Monvigliero裡展露無遺。

相較之下,埃特納(Etna) 那絲綢般的果紅透亮,與巴羅洛和巴巴瑞斯克的外型類似,其獨到之處,在於它的特殊的口感和果香。它的煙燻味和質感更重,近乎工業化的氣味——或者該說是火山味——再加上咬舌的丹寧,與Nebbiolo酸澀的黏稠感相比,嘗起來就像易碎的盤子。試飲Graci酒莊的Etna Rosso,就能了解我在說什麼。再來是廣為人知的Brunello di Montalcino,其飽滿優雅的酒體,玫瑰與覆盆子的香氣,像是掛在半空中搖曳的氣球,令人頭暈目眩。假如你的荷包允許,Soldera也絕對包你滿意。

駛出義大利境外,我最常在盧瓦爾河谷(Loire Valley)的希農(Chinon,法國西部城市)一帶,發現帶有「快克」的葡萄酒蹤跡。例如Olga Raffault的Chinon當中,那個被人們戲稱「筆芯味」的特殊香氣,正是這獨特的氣味,適切地襯托出水嫩殷紅的櫻桃果香。

而在歐洲地區以外,這類的葡萄酒相對較少,也許是因為現代人對於衛生的高度要求,又或者是因為他們對果味濃郁、甜味明顯的偏好。然而這樣的判斷確實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但多方採集的數據又幾乎顯示一致。真要說的話,我最常在紐西蘭的希哈(Syrahs)裡找到執意追求的風味。希哈釀製而成的葡萄酒,是我近期深入報導的類別(推薦可試試 Trinity Hill Homage、Kusuda Syrah 或 Bilancia La Collina酒莊的希哈),其內斂的胡椒味與略帶腐爛的紫色花蕊交織相融,每一啜飲都是過分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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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Trinity Hill Homage(Image: Colleen Tunnicliff)

上述提及的紅葡萄酒,彼此共同擁有美妙的瑕疵,不被厚重黏稠的果香,或是香料般的橡木味所掩蓋;不同產區之間,宛如電車直達線般,連結成線。相較之下,白葡萄酒在結構上或許較透明清晰,免於單寧粗澀、橡木味的干擾。我以白色勃根地(White Burgundy)作為基準,那令人垂涎的辛辣,伴隨著扎實刺激的口感,像是吞下阿斯匹靈後,隨即而來的餘韻。若你的選品條件是經濟實惠,那麼在Hubert Lamy酒莊裡Saint Aubin的任何品種,都是值得入手的酒款;假如價錢不是問題,那麼 Coche-Dury肯定是你的不二之選。

起源於德國的葡萄品種麗絲玲(Riesling)當中細微的汽油味,讓許多愛酒人士為之瘋狂。而我個人則是偏好在澳洲獵人谷(Hunter Valley)種植的賽美蓉(Semillon)之中,徜徉在其獨有的工業氣息裡。獵人谷一帶所釀造的白葡萄酒毫不矯揉造作,其濡濕的乾草味伴隨著化工香氣,在馬鞭草和柚子的基調上載歌載舞,大方示人。若你有幸能找到陳年超過十餘年的 Mount Pleasant Lovedale,請務必即刻享用。

假設要找的是醇厚的基底,搭配顯著的「快克」效果,那麼白梢楠(Chenin blanc)系列則是你的最佳選擇,由香甜清爽的蘋果果香,碰撞榲桲所散發的那一抹迷人的濕羊味兒(如果你沒去過鄉下的話,也許會比較知道濕狗味)。 若來到 Montlouis,推薦嘗試 Jacky Blot 的白梢楠釀造酒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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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Parcelle Croix Joly RP(Image: Michael Boudot)

還有一種獨排眾議、「快克」程度滿點的酒款,也就是香檳。Grande Marque 的香檳成功地將核果香以及奶油蛋捲味包覆基酒,最經典的例子是Krug的Grande Cuvée。但我發現產自早期氣溫較低年代的Dom Pérignon,尤其具備渾然天成的臭氧與軟木塞氣味,魅力無窮。獨立酒莊重視「快克」價值,常以香檳的奇特性做交易,有的味道像肉湯(試試Charles Dufour的各種大桶釀造Cuvées),有的像榴槤(推薦Dehours 的 La Croix Joly),什麼風味都有,什麼都不奇怪。

可能有人會說,我上述所提及的那種妙不可言的特質,實際上只是酵母和菌種,在製酒過程中產生的味道,僅此而已;另外也有人聲稱「快克」是自然風土造就的不同風味。我們大可不必搞得太學術或天花亂墜,如果自然環境是唯一答案,那為何香檳會有如此多品種呢?同樣地,如果只是微生物產生的味道,酒商應當傾注全力生產芬諾雪莉酒(Fino Sherry),一款被覆蓋在一層薄薄的酵母膜下進行陳釀的酒款,葡萄在整個製程的比例反而比較少。

我的確蠻喜歡芬諾,當然我的論點可能也反映了相關經驗的不足,但對我來說,芬諾裡的微生元素過於強勢,它不再是一種細微的美好,而是全然的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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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ve 葡萄酒裡迷人的「快克」氣味示意圖。(Image: Bartholomew Cooke/Trunk Archive)

經驗顯示,大多數的愛酒人士經常不假思索地追求獲獎酒款,並針對獲獎的因素加以琢磨,他們只是用不同的說法罷了。毫無意義、華而不實的措辭,像「礦物性」這樣的辭彙,根本上只是表達「某種聞起來不像水果、花卉、藥草、香料或烤麵包的味道」,不僅無法清楚傳達概念,簡直給圈外人一種,我們成天花費精力在吸聞氯酸鎂、舔舐河邊石子的錯誤印象。

這種虛幻曖昧的品酒說詞早已深根蒂固,嚴重程度甚至波及美食圈。我曾經看過一家餐廳,菜單上標示橫隔膜部位的牛排嚐起來有「礦物質」的風味。嚴格來講,我們許多描述香氣的措辭,講白了就是一堆抽象的形容詞,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拋開枷鎖,用字愈直白,方能愈明白。「快克」,這個撩人、親密的斷裂感,其重點在於:就算你的心靈不曾被撼動過,在親身體驗過後,或許你就能慢慢了解某些酒評在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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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edits

文字  

Sarah Heller MW

編譯  

Charles 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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