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ssain穿著他標誌性的黑色薄針織高領毛衣，手裡拿著一個標有蝙蝠俠標誌的水樽。他說，早在去年1月，他就知道新冠疫情將對這個行業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他迅速起草了一份安全規程手冊，並免費分發給世界各地的餐館，這是一個餐館老闆聯合團結的例子，受到包括CNN和《紐約時報》等國際媒體的稱讚。一位聲稱想要拯救世界的人最終感染病毒，這是一個殘酷的諷刺，特別是他努力工作以保持企業正常運營，不讓員工陷入經濟拮据，對Hussain來說，到目前為止，他的目標達成了。

「如果你問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是什麼，我會這麼說『我們還在這裡，沒有一個人失業。』」Hussain說。

建立帝國

Black Sheep的業務包括專門打造提供美食的餐廳，從高端「新巴黎」餐廳Belon供應酥皮乳鴿（加入胡蘿蔔和捲心菜）等菜式，到向Hussain的傳統文化致敬、極具個人特色的New Punjab Club，還有簡單的Burger Circus及其令人上癮的小餐館風格漢堡包。Hussain和Mark相識十多年，當時兩人都在Dining Concepts工作，Mark是其中一些餐廳的合夥人和該集團的料理總監，他們決定在2012年創立Black Sheep，他們對餐廳有著共同的願景——餐廳不僅僅是用餐的地方，而是傳達故事的媒介，Black Sheep的每家餐廳都被稱為一個「故事」。

當客人走下口利福（Ho Lee Fook）的樓梯時，一幅牆滿佈的金色招財貓牆迎接客人，這是一家位於伊利近街的亞洲融合美食場所，靈感來自香港茶餐廳和1960年代紐約唐人街的聚會場所。樓頂以英印為主題的拉賈斯坦步槍是對英屬印度軍隊食堂的想像重現。

其他特色料理主要在回憶國外旅行的感覺，如具有紐約氣場的Carbone、The Fleming 中始終如一的意大利專家Osteria Marzia，以及超級托斯卡風格的Associazione Chianti，再現精緻來自佛羅倫斯的Trattoria Sostanza的奶油雞。Black Sheep的新顧客常常會驚訝地發現，香港許多最搶手的餐廳皆相當值得他們造訪，但實際上卻是同一家公司所有，他們奮力競爭成為Black Sheep的最佳顧客，並希望被選中加入其名為Black List的秘密VIP會員俱樂部。

Black Sheep在頭八年實現盈利，2018年的收入接近七千萬美元，並計劃在下個十年達到1億美元。在疫情發生之前，Hussain和Mark曾計劃以突破性的方式向海外擴張，這在競爭激烈的香港餐飲業中，讓嫉妒Black Sheep的人羨慕不已。「我們正處於永恆榮耀的風口浪尖上，」Hussain以一種典型的誇張語氣說道。事與願違，該公司在2021年第一季度虧損了兩千五百萬港幣，這比Black Sheep在任何盈利季度的盈利都要多，並且面臨財務顧問要求裁員的請求，但Hussain堅稱Black Sheep不會裁員。

「在我心裡，這不是一個真正的選擇，」他說。「我們非常自豪地談論我們所信仰的價值觀。如果我們在危機一出現跡象時就這樣做，那麼我們就不是我們一直相信的那個人。」

承擔風險

對於Hussain來說，任何風險跡象都不足以阻止他以榮耀的名義冒險。當然，一個人對混亂的熱愛可能會是另一種魯莽。Black Sheep去年推進了幾個項目，包括一家供應炸雞和飲料的仿廉價酒吧The Last Resort；名為Crown Super Deluxe的高檔鐵板燒餐廳；一間八人座的omakase吧台Sushi Haru。即將到來的項目包括今年夏天開幕的冰淇淋店；受歡迎的La Vache的第三家；entrecôte，位於太古廣場購物中心的餐廳；歷山大廈的一家川菜館，以及其最雄心勃勃的新項目就是在歷史悠久的大館內開發的餐廳和酒吧，Hussain計劃將胡志明在1930年代面臨監禁的地方附近的一間舊英式排屋學校改建。

「開設新餐廳時，我很少感覺到壓力，但我對籌備這家餐廳倍感壓力，」Hussain在4月初說道，同時在一場名為Primavera ad Amalfi的快閃活動之前參觀了這座建築的一家臨時餐廳Osteria Positano，提供以意大利海灘俱樂部的方式，在桌邊準備的鹽烤鯛魚和意大利麵。

「這與事情出不出錯無關，」他說。「我對自己和團隊抱有一種信念，我想建立一些在你我離世很久之後，仍然存在的東西，我認為這就是在一個沉迷於新鮮事物的城市中取得成功的樣子。」

身為大館持有方的香港賽馬會是嚴謹的業主，Black Sheep的創意和項目團隊正在與香港古物古蹟辦事處密切合作，制定編排所有計劃，其中包括另一家英印餐廳，一間擁有40個座位的氈酒花園、一家英國芝士和港口商店、一家威士忌酒吧和幾家私人餐廳。設計Belon內部的Joyce Wang也在進行Magistracy項目。

「一家好的餐廳是文化的守護者，」Hussain說，他在研究有關裁判法院大樓的有趣軼事時，向他的創意團隊贈送了一份香港大學出版社關於大館建築群、香港殖民地的犯罪、司法和懲罰的歷史副本，「我們試圖講述一個時間、一個地方、一種美食、一種文化、一個概念的故事。我們真的必須講述這座建築的故事。」

夢幻團隊

Hussain的家族成員已經在香港扎根了五代，很可能是隨英屬印度軍隊來到香港。有些人離開了，也有些人就此定居，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從事政府服務和貨物管理工作，當時許多人逃離了日本的佔領，並在1947年搬回後來成為巴基斯坦的地方。Pervez Hussain於1948年在巴基斯坦出生，但幾年後，他隨家人回到了香港，身為一個男孩，他夢想從事公共服務，與獨裁鬥爭。但在他父親年輕時因肺癌去世後，他轉而從事其他業務，主要是交易藏紅花和大米等商品（後來，當他的一位兒時朋友在巴基斯坦從政時，他曾擔任過幾年的公職，出任任駐韓國大使）。

Pervez Hussain自己也開了幾家餐館作為業餘愛好，他的第一間餐廳，位於溫德姆街上的The Mughal Room，1997年香港回歸前的最後一任香港總督彭定康和他的妻子彭林穎彤經常光顧，Asim和他的哥哥Syed Haider Yahya Hussain（比他們大一歲）小時候的夏天就在這間餐廳工作。

「當他們過去度假時，我幫忙打掃浴室和清理垃圾，」Pervez Hussain 說。「Asim學生時期，我不知道他是否告訴過你，他有腎臟問題，他現在只有一個腎，他患有嚴重的哮喘，也許這讓他更像一個鬥士，我的意思是，我所有的孩子都是鬥士，但他是之中最強壯的。」

Asim繼續在卡內基梅隆大學學習金融和國際關係，然後搬到紐約市為一家經紀公司工作，但幾年後，他發現自己渴望回到香港。當他於2011年搬回時，他開始在Dining Concepts進行為期18個月的學徒工作，白天與財務和營銷團隊合作，並在海港城的BLT Burger、Soho的Craftsteak或蘭桂坊的Bistecca為客人提供服務，到了夜晚，「當我每天晚上離開時，在關閉餐廳後，我都會震驚，」他說，「我會乘坐天星小輪回家，但最重要的是，身體很累。我經常說，要在酒店業工作，你必須有崩潰的準備。」正是在Bistecca，他開始與Mark密切合作，Mark最初來自加拿大，比他大了將近十歲。

「很多人都被餐飲業吸引，但大多數人一旦意識到它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好玩，就不會取得成功，只會感到一頭霧水，」Mark說。「所以我一開始沒想到他會在這裡待很久。」但他們卻一拍即合。Mark已經準備好迎接下一個挑戰，他們決定創造Black Sheep。Hussain和Mark從朋友、家人和餐館投資者那裡借款了大約一百萬美元，用於資助他們在蘭桂坊的第一家餐廳，也是唯一一家失敗的餐廳——與紐約市小吃店Boqueria合作的那家。他們共用一台筆記型電腦長達兩年，並利用空閒時間尋找房地產資訊，想開設更多餐廳，與Motorino一起擴展那不勒斯Pizza，發展越南街頭食品廚房Chôm Chôm，經常一次參與六七個項目，Hussain負責所有創意和商業事務，Mark負責開發菜式。

「不是把事情簡單化，但我想說我們有點像工程師和營銷人員，」Mark說。「你需要工程師想出一個非常好的產品，然後有人傳達它是什麼並讓人們欣賞它。」

在位於亞畢諾道的Black Sheep辦公室，一個團隊努力確保每位客人都感到受到賓至如歸，並記錄著他們的喜好，例如他們喜歡礦泉水還是氣泡水、他們的周年紀念日以及最近是否獲得晉升。員工會在Google上搜尋了解每位訂桌的客人，高級管理團隊每天都會收到一份他們必須親自打招呼的人的名單，事實上，Black Sheep員工甚至被禁止使用「顧客」這個詞。

個人風格

「我們試圖創造一個故事，」Malique Goldin說，他從奢侈品時尚行業來到Black Sheep，曾在Louis Vuitton工作了十多年，現任合作夥伴關係總監。「如果一個男人告訴我們今天是他妻子的生日，但他沒有準備任何東西，我們會安排一些有趣的環節，即使我們不能突然變出蛋糕，但我們可以舉行慶祝活動。」

許多Black Sheep常客都體驗過公司熱情好客的文化，即使是在很小的細節中，例如，每個送餐上門的訂單都會附上一封手寫的感謝信，有時還會附贈一瓶免費的啤酒或一包意大利糖果，每種都是各家餐廳特有的，但是，與集團旗下餐廳關係更密切的顧客們，將受到與紐約機構Keith McNally或Danny Meyer相媲美的招待。在12月成立十週年之際，Asim的老朋友Tabish和Shezaf Dar在希臘小酒館Artemis & Apollo享用晚餐，其中包括來自十家不同餐廳的十道他們最喜歡的料理，被認為是Black Sheep「最愛」客人的Deb To曾提到了她喜歡炸雞，所以Carbone和Buenos Aires Polo Club的行政總廚Braden Reardon邀請她過來品嘗他的手藝。

「當我到達那裡時，他把我帶到廚房，向我展示了他的料理過程，」她說。「我們只是一起坐在廚房裡，吃著他做的炸雞，它從來沒有出現在菜單上，只有我們嘗過而已。」

To是澳洲本地人，在科技初創公司工作，早在遇到Hussain之前，她就一直是Black Sheep的粉絲，並稱讚其員工在過去十年中，將她留在了香港。最近在Buenos Aires Polo Club，一名調酒師用磨砂高腳杯為她端上威士忌，酒杯的側面刻有她的名字，底部寫著「叫我博根」（call me a bogan），這是澳洲俚語中對粗魯人的稱呼，但對To是一種特別的昵稱，她記得有一次她的錢包丟了，整個餐廳都忙著打電話給她去過的所有俱樂部，但後來證明是她不小心把它踢到了床底下。（「我當時喝醉了，」她說。）

「他們非常細心，有時到了令人汗毛直豎的程度，」To說。「他們會說，『哦，我們在這裡看到了你』或『哦，我們在那裡看到了你』，我想，Black Sheep甚至不僅僅是餐廳，但它們非常可愛，不僅僅是對經常用餐的人來說，而是自Asim。」

Hussain幾乎不會提及限定VIP名單，這是一個少於150名成員的VIP計劃，只是說潛在客戶必須由組織內的多個人提名才能被考慮加入。Deb To懷疑她能加入與她在Black Sheep餐廳的消費無關，而是因為她經常到店裡，並且總是對每個人說聲謝謝。

Jack Gonsalves輕鬆成為最合群的Black Sheep員工，擔任這家豪華餐廳的主管，他本人也有一家香港餐廳，他於1992年從孟買來到這座城市，並在Va Bene擔任初階服務員，在那裡，他僅工作了六個月就獲晉升為副經理。Gonsalves說：「我總是說，這是因為我和九個沒有目標的人一起參加比賽，而我有小小的目標。」「其他人都看不見眼前的東西，因為他們沒有野心，但我有一些東西想要證明自己。」七年前，他跳槽到了Carbone，現在他每天都在那裡迎接客人們，無論距離上次見到他們已經過去了多少年，他總是記得客人們的名字，並為他們提供一杯「Jack-cello」——一款檸檬甜酒，「就像你來到我家一樣，」他說。「這是一個親切如家的地方，這就是人們想要的。」他在Hussain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特質。

以身作則

「他是一位無所畏懼的領導者，」Gonsalves說。「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他讓別人也有同樣的感覺。」

Goldin說：「他和我以前一起工作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一旦進入Black Sheep，並且融入這裡的文化，我們就會不顧一切全情投入。」

「他善變、充滿活力、充滿激情，」Mark說。「我認為我們兩個都可能表現得有點緊張和緊繃，這可能會令人生畏，但我覺得實際上Asim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大家可能不會馬上意識到這一點。」

Hussain透露自己的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是他最大的野心——公共服務，並且力爭遠大的志向，他甚至提到成為巴基斯坦總理，教育和醫療是他非常關心的議題，他讓員工申請無息貸款以改善自己的生活，這啟發了他思考如何幫助一個擁有2.2億人口、超過一半人口年齡在25歲以下的國家，且大多數人無法獲得好的教育水準。

「我最喜歡我現在所做的事情，從根本上說，是建立社區和照顧人們，」Hussain說，他也是在全國各地建立學校的非營利組織Care Pakistan的負責人。「當我做得很好時，我是最快樂的。我覺得公共服務給了我更大的發揮空間，讓我有機會在更大的系統中產生更深層次影響。」

Hussain的父親認為，餐飲業與政治之間存在相似之處。「最基本的事情是正確的服務，」他說。「如果你不能為付錢給你的人服務，你怎麼能為不打算付錢的人服務？」

儘管今年不是那麼盡如人意，但Black Sheep最近與一間家族企業簽署了合資協議，從2022年開始將在倫敦開設四家餐廳，實現了Hussain擴張國際版圖的夢想。儘管如此，如果他想將Black Sheep從三十家餐廳增加到三萬家，Motorinos和La Vaches遍布世界各地，除非有更大的發揮空間，否則他不會滿足。

「當你知道什麼對你很重要時，生活就會很輕鬆，」他說。「我們正在跑馬拉松。我們在20英里處，一切都如火如荼，我認為我們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現在停下來。所有跡象都表明我們正在衝向終點，不僅如此，而且在最有利的位置，只能繼續跑，現在根本停不下來。」